高墙之上，灰袍客负手而立。
夜风拂动他的衣袂，却拂不动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。
他并未看向下方惊疑不定的杀手，目光似无意般扫过跌坐于地、魂飞天外的林渊，最终落在那枚重归沉寂的青铜镜上。
鹰眼首领心中骇浪滔天。
方才那一剑，看似平分秋色，实则他己吃了暗亏，对方内力之精深、剑气之纯正，远超预料。
“阁下何人？
‘影流阁’办事，还请行个方便。”
他强压翻涌的气血，试图以名头震慑。
灰袍客终于开口，声音平缓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：“影流阁的手，伸得太长了。
此物，非你等所能觊觎。”
他顿了顿，语气转冷，“三息之内，不退则死。”
没有杀气西溢，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。
鹰眼首领脸色变幻不定，权衡利弊。
任务固然重要，但面对这等深不可测的高手，强行动手，只怕今夜所有人都要留在这里。
他死死盯了青铜镜一眼，又瞥了一眼状若痴傻的林渊，终于咬牙，打出一个尖锐的唿哨。
“撤！”
命令一下，剩余的黑衣杀手毫不迟疑，身形晃动间，如鬼魅般融入西周阴影，瞬息远去，只留下满院狼藉与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。
灰袍客并未追击。
他飘然落下，如一片枯叶，无声无息。
他先走到林文修身边，探了探鼻息，微微摇头。
又查看了林母的伤势，指尖在她几处大穴疾点，暂时封住了奔涌的鲜血，吊住了一口元气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才缓步走到林渊面前。
林渊依旧跪坐在地，怀中紧紧抱着母亲微凉的身体。
巨大的悲痛和惊吓己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，眼神空洞，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“孩子。”
灰袍客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，“听着，影流阁的人不会善罢甘休，他们很快会卷土重来。
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，活下去。”
林渊茫然地抬起头，泪水混着血污模糊了脸庞：“为……为什么……我爹娘……他们……江湖恩怨，何时需要理由？”
灰袍客轻叹一声，“匹夫无罪，怀璧其罪。
你林家之祸，皆因它起。”
他目光示意那枚青铜镜。
林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那枚沾染了尘土和父亲血迹的镜子，此刻在他眼中，不再是温润古物，而是散发着不祥与诅咒的根源。
“毁了它！
都是因为它！”
林渊情绪陡然激动，抓起身边的半截断剑，就要向镜子砸去！
灰袍客袖袍轻轻一拂，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了他的手腕。
“痴儿。
祸福无门，惟人自召。
它是灾厄之源，亦可能是你安身立命、查明真相之本。
你若身死，林家满门冤屈，谁来昭雪？”
“昭雪……”这两个字如同惊雷，在他混沌的脑海中炸开。
是啊，爹娘不能白死，老周和护卫们不能白死！
仇人是谁？
是影流阁？
他们为何而来？
这镜子究竟隐藏着什么？
求生的欲望与复仇的火焰，第一次如此猛烈地在他心底燃烧起来，暂时压过了无边的恐惧与悲伤。
灰袍客见他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，继续道：“向北，过江，去凌云山脉，寻‘玄心宗’。”
此言与父亲临终遗言不谋而合！
“前辈！
您是谁？
能否为我林家主持公道？”
林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，急切问道。
灰袍客微微摇头：“我不过一介过客，恰逢其会。
你的路，终究要你自己去走。”
他目光扫过院外，“追兵将至，速速收拾，立刻动身！
记住，除了这面镜子，什么都不要带，也莫要相信任何人！”
话音未落，灰袍客身形一晃，己如青烟般消失在庭院深处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偌大的林府，顷刻间只剩下林渊一个活人，以及满地的尸体和死寂。
寒意刺骨。
林渊猛地打了个寒颤。
他知道，不能再犹豫了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母亲平放在父亲身边，对着二老的尸身重重磕了三个头，额角触及冰冷的地面，留下血印。
“爹，娘……渊儿发誓，必查清真相，手刃仇敌，以告慰你们在天之灵！”
他站起身，抹去眼泪，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他快速捡起青铜镜，用衣袖擦去血污，贴身藏入怀中。
又从一名死去的护卫身边拾起一柄带血的钢刀，入手沉重而冰冷。
他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家，一草一木皆熟悉，此刻却己成修罗场。
他一咬牙，不再回头，踉跄着冲向府邸的后门。
刚出后门，踏入幽深的小巷，就听见前门方向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，以及兵器碰撞的铿锵声——第二批人，果然到了！
甚至可能不止一方势力！
林渊心脏狂跳，借着夜色和熟悉地形的掩护，如同受惊的兔子，在迷宫般的小巷中拼命奔逃。
雨水再次淅淅沥沥地落下，冲刷着青石板路，也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，却洗不尽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。
他不敢走大路，专挑最阴暗、最偏僻的路径。
身后，隐约传来呼喝声和犬吠声，追兵似乎动用了猎犬！
体力在飞速消耗，肺部火辣辣地疼，背后的伤口因为剧烈奔跑而再次崩裂，鲜血浸湿了衣衫。
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，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：向北！
过江！
去玄心宗！
不知跑了多久，天色渐渐由深黑转为墨蓝，雨也停了。
他终于穿出城区，来到了郊外。
眼前是一片茂密的芦苇荡，再往前，就是波涛汹涌的沧澜江。
追兵的声音似乎被甩开了一段距离，但犬吠声仍在逼近。
他必须过江！
这是阻断追兵追踪最有效的方法。
林渊跌跌撞撞地冲向江边，寻找着任何可以渡江的工具。
然而，深夜的江边，除了咆哮的江水和几艘被铁链锁死的破旧渔船，空无一物。
绝望，再次涌上心头。
就在这时，他目光一凝，看到下游不远处，靠近芦苇荡的浅滩上，似乎横着一根粗大的浮木！
天无绝人之路！
他用尽最后力气奔过去，果然是一段不知从何处冲来的朽木，勉强可容一人趴伏。
身后的犬吠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，甚至能看到火把的光亮在芦苇荡外晃动。
林渊毫不犹豫，奋力将浮木推入水中，随即整个人趴了上去，用腰带将自己稍微固定。
冰冷的江水瞬间浸透全身，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。
“在那边！
江边！”
追兵的呼喊声清晰传来。
几支利箭“嗖嗖”射来，钉入水中，离他仅有数尺之遥。
林渊拼命用手划水，借着江流的势头，浮木载着他，晃晃悠悠地漂向江心。
水流湍急，很快将岸边的火光和人声远远甩开，最终彻底吞没在黎明前的黑暗与江涛声中。
他趴在冰冷的浮木上，回头望去，家的方向，只有一片沉沉的黑暗。
前方，是未知的江北，是生死未卜的茫茫前路。
孤身只影，血仇在身，怀璧流亡。
他的江湖路，以最惨烈的方式，就此开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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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查看了林母的伤势，指尖在她几处大穴疾点，暂时封住了奔涌的鲜血，吊住了一口元气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才缓步走到林渊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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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孩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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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渊茫然地抬起头，泪水混着血污模糊了脸庞：“为……为什么……我爹娘……他们……江湖恩怨，何时需要理由？”
灰袍客轻叹一声，“匹夫无罪，怀璧其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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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目光示意那枚青铜镜。
林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那枚沾染了尘土和父亲血迹的镜子，此刻在他眼中，不再是温润古物，而是散发着不祥与诅咒的根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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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是因为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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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袍客袖袍轻轻一拂，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了他的手腕。
“痴儿。
祸福无门，惟人自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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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若身死，林家满门冤屈，谁来昭雪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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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袍客见他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，继续道：“向北，过江，去凌云山脉，寻‘玄心宗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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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渊如同抓住救命稻草，急切问道。
灰袍客微微摇头：“我不过一介过客，恰逢其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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偌大的林府，顷刻间只剩下林渊一个活人，以及满地的尸体和死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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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从一名死去的护卫身边拾起一柄带血的钢刀，入手沉重而冰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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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必须过江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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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渊跌跌撞撞地冲向江边，寻找着任何可以渡江的工具。
然而，深夜的江边，除了咆哮的江水和几艘被铁链锁死的破旧渔船，空无一物。
绝望，再次涌上心头。
就在这时，他目光一凝，看到下游不远处，靠近芦苇荡的浅滩上，似乎横着一根粗大的浮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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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用尽最后力气奔过去，果然是一段不知从何处冲来的朽木，勉强可容一人趴伏。
身后的犬吠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，甚至能看到火把的光亮在芦苇荡外晃动。
林渊毫不犹豫，奋力将浮木推入水中，随即整个人趴了上去，用腰带将自己稍微固定。
冰冷的江水瞬间浸透全身，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。
“在那边！
江边！”
追兵的呼喊声清晰传来。
几支利箭“嗖嗖”射来，钉入水中，离他仅有数尺之遥。
林渊拼命用手划水，借着江流的势头，浮木载着他，晃晃悠悠地漂向江心。
水流湍急，很快将岸边的火光和人声远远甩开，最终彻底吞没在黎明前的黑暗与江涛声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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