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下的竹蜻蜓

九月，骄阳似火，照得校园里的香樟树叶都泛起油亮的光。

附中开学第一天，教室后排，阮知意正睡得昏天黑地，口水都快淌到课桌上。

突然，苏小念猛地撞了撞她的胳膊：“阮阮，班主任来了！”

阮知意一个激灵，脑袋磕到桌沿，疼得她“嘶”了一声，迷迷糊糊睁开眼，就瞧见班主任领着个清瘦少年走进来。

少年穿着白衬衫、黑长裤，身姿挺拔，细碎的刘海下，一双桃花眼透着股清冷劲儿，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，更衬得他气质干净又疏离。

“同学们，这是新转来的温慕言同学，以后大家要互帮互助。”

班主任笑着说。

阮知意打量了打量面前的人，没忍住凑上前和前桌的林疏月蛐蛐“得，又来一个死装哥，还是座冰山，三班快变成寒冰射手的天下了。”

林疏月正转着笔，闻言低笑一声，刚要接话，就听见班主任朝讲台下扬声：“温慕言，你看哪个位置合适？”

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，几道好奇的目光都黏在少年身上。

温慕言抬眼扫了圈，视线掠过前排举手的女生，最终停在了教室后排——阮知意后边正好空着个座位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桌面，还留着半块没擦干净的粉笔灰。

“就那里吧。”

他声音很轻，却清晰地传到阮知意耳朵里。

阮知意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下意识把桌上的草稿纸往抽屉里塞了塞——那上面还画着昨晚看的动漫角色。

等温慕言拎着书包走过来，她才发现这人不仅瘦，还比自己高小半个头，白衬衫领口扣得严严实实，连手腕都藏在袖子里，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。

“同学，麻烦让让。”

温慕言站在她旁边，目光落在她挡住过道的椅子上。

阮知意赶紧把椅子往里挪，膝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书包带，她刚想道歉，就见温慕言己经弯腰拉开了椅子，动作轻得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
等他坐好，从书包里拿出课本、笔记本，甚至连笔都按颜色摆得整整齐齐，阮知意往后瞄了一眼，忍不住跟苏小念递了个眼神——这哪是冰山，这是“强迫症版冰山”吧？

班主任讲完开学注意事项，让大家自习。

阮知意没心思看书，偷偷用余光瞟温慕言，见他正低头写着什么，脸部线条干净利落，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规整劲儿。

他长得……好像有点好看啊。

她正看得入神，突然听见温慕言“嗯”了一声，她猛地收回目光，假装翻书，耳朵却悄悄红了——不会被发现了吧？

没等她想明白，就感受到温慕言用笔碰了碰她的后背，把一本笔记本推到她面前，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：“你的橡皮掉了。”

阮知意低头一看，果然见自己的橡皮滚到了他脚边，她赶紧捡起来，小声说了句“谢谢”。

温慕言没看她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，继续低头写东西。

阮知意看了看他长长的睫毛，随着眨眼忽闪忽闪的。

突然觉得，这“冰山”好像也没那么难接近——至少，还会提醒她捡橡皮。

自习课的铃声刚响，前排突然传来一阵轻轻的骚动。

阮知意正对着数学题皱眉头，就见林疏月悄悄转过来，指尖捏着颗水果糖递给她：“刚看你盯着题快把笔咬断了，甜的解腻。”

她刚接过来，后颈就感受到一道轻缓的气流——温慕言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，目光正落在她桌上摊开的草稿本上。

那上面除了潦草的公式，还沾着半块没擦干净的动漫角色涂鸦，阮知意瞬间手忙脚乱地想把本子合上，却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笑。

她猛地回头，正撞进温慕言弯起的桃花眼里。

黑框眼镜后的眸子少了几分清冷，竟带着点细碎的笑意，他指了指草稿本角落：“阮同学，辅助线画反了。”

阮知意愣了愣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，果然见自己把三角形的高画错了位置。

她脸颊发烫，却还是故作镇定。

“咳咳，我故意画错的。

嗯对，故意的。”

温慕言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，飞快地写了两行解题步骤递过来，字迹依旧清秀规整，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，指向正确的辅助线画法。

“公式也用错了，阮同学在解题方面的能力…还需加强。”

然后露出一个略微挑衅的笑。

“你你你……你数学很好啊？

我不需要你来教我。”

阮知意有些不服气。

“没有很好。”

阮知意一听，瞬间就有了底气“那你这……是最好，我中考数学是全区第一。”

温慕言轻描淡写地看了阮知意一眼，眼神深处却带着些挑衅。

阮知意刚鼓起来的底气瞬间像被针扎破的气球，“嘶”地倒吸口凉气，盯着温慕言那张波澜不惊的脸，差点把手里的水果糖捏化。

“全区第一有什么了不起啊……”她小声嘟囔，却没敢把后半句“有本事别跟我一个班”说出口——毕竟刚被人指出辅助线和公式双错，实在没底气硬气。

温慕言像是没听见她的不服气，指尖轻轻敲了敲递过去的解题纸：“这道题用‘倍长中线法’更简单，你刚才用的方法绕远了。”

他说话时声音放得很轻，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冽，倒不像在炫耀，更像单纯在说一道题的解法。

阮知意没吭声，却还是低头盯着那张纸看。

清秀的字迹把步骤拆解得明明白白，连哪里该标角、哪里该连线都画了小标记，比数学老师的板书还清楚。

她忍不住偷偷抬眼，正好看见温慕言低头翻课本的样子，阳光落在他的发梢，镀上一层浅金色，刚才那点不服气突然就淡了点——好像……有个数学好的后桌，也不是什么坏事？

“喂，你中考哪科最差啊？”

她没话找话，想扳回点面子，却忘了自己刚被戳穿解题漏洞，这话问得有点没底气。

温慕言翻书的动作顿了顿，侧过头看她，桃花眼里带着点笑意：“大概是……美术？”

他指了指阮知意草稿本上没擦干净的动漫角色，“比如画人物的时候，眼睛比例有点偏了。”

阮知意的脸“唰”地红了，赶紧把草稿本往抽屉里塞，手忙脚乱间差点把笔盒碰掉。

温慕言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，指尖碰到她的笔盒边缘，又很快收了回去，语气里带着点笑意：“阮同学，别紧张，我只是看你画得很认真。”

“谁、谁认真了！

我就是随便画画！”

阮知意嘴硬，却没敢再抬眼，只盯着自己的课本，耳朵尖却红得发烫。

这时，苏小念突然转过来，手里还拿着颗橘子糖，笑着看向温慕言：“温同学，刚来要不要尝尝？

我们班的‘解压糖’，解数学题别管用。”

她又把一颗糖递给阮知意，“阮阮，刚看你跟温同学聊得挺热闹，没吵架吧？”

阮知意手忙脚乱地接了糖，刚想反驳“谁跟他聊得热闹”，就听见温慕言先开了口，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些：“没吵架，在讨论数学题。”

他还朝苏小念举了举手里那张写着解题步骤的纸，模样认真得让阮知意没法拆台。

阮知意没忍住翻了个白眼，在心里暗骂“装货。”

这个小动作还是被温慕言捕捉到了，学着她的样子回了她一个眼神“就装。”

阮知意被他这明目张胆的“挑衅”噎了一下，刚要张嘴反驳，苏小念己经笑着打圆场：“讨论题就好！

温同学你不知道，阮阮以前碰到数学题就头疼，现在有人跟她一起琢磨了，说不定下次月考就能进步呢！”

这话戳中了阮知意的痛处，她偷偷瞪了眼温慕言，却见对方正低头拆橘子糖，指尖捏着糖纸转了个圈，动作比刚才整理课本时慢了些，倒少了几分“强迫症”的生硬。

他把糖放进嘴里，抬眼时眼底还带着点甜味似的笑意：“那我尽量多‘讨论’，争取让阮同学进步。”

“谁要你帮忙！”

阮知意咬着牙小声说，却没敢太大声——毕竟手里还攥着人家写的解题步骤，这话实在没底气。

苏小念没听出两人的暗流涌动，又从口袋里摸出颗草莓糖递给温慕言：“这个也好吃，你多拿几颗，以后跟阮阮讨论题累了就吃一颗。”

说完又拍了拍阮知意的胳膊，“我先回座位啦，下节体育课记得叫我！”

苏小念一走，教室后排又安静下来。

阮知意把草莓糖往温慕言那边推了推，没好气道：“你的糖，拿着。”

温慕言却没接，反而指了指她手里的解题纸：“那道题的变式题，要不要试试？”

阮知意撇了撇嘴，偷偷把糖果剥了塞进嘴里，甜意漫开的瞬间，听见温慕言又补了句：“阮同学刚才说，这糖解数学题管用？”

她含着糖没说话，只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苏小念转过头，笑得眼睛弯起来：“对啊！

上次阮阮卡在几何题里，吃了颗糖就突然想通了，说这是‘糖衣炮弹解题法’！”

这话一出口，阮知意差点把糖咽下去，赶紧瞪了苏小念一眼：“哪有那么夸张！

我那是刚好想到了！”

温慕言看着她泛红的耳尖，嘴角弯了弯，这次没再戳穿她，只是低头把刚才那张解题纸又往她那边推了推：“那你再试试，用‘糖衣炮弹’解这道题的变式题？

不会的话……”他顿了顿，指尖敲了敲自己的笔记本，“我讲。”

然后双手扣住后脑勺倚在座位上。

阮知意本想拒绝，可瞥见纸上清秀的字迹，又想起刚才他指出辅助线错误时的认真，心里莫名软了点。

她把草稿本从抽屉里抽出来，故意把画着动漫角色的那页朝下，没好气地说：“讲就讲，别以为我真不会。”